晚膳,姑娘们回到各自的阁楼中再修饰打扮一番,阿金却早早来到风月厅招呼着来怀春楼的客人。
也许今天是个好日子,来怀春楼消遣找乐的风骚客人特别多,专业经营北地皮革的柴大商人来了,把守邯郸城门的都尉赵戈将军来了,赵国客卿许庄来了,甚至连平原君的至交、亚卿武秉也来了…………
可是,阿金最盼望见到的吕大商人却迟迟未见踪影。阿金心中默念道:吕不韦是个一向信守诺言的人,今儿莫非家中有急事来不了?
今日吕不韦的家中果然有事,事情出在他的小妾珠玉身上。也不知珠玉是通过什么渠道,得知吕不韦今夜要去怀春楼猎艳。妒忌向来是女人的天性,当珠玉闻听今夜吕不韦要去猎艳的对象是怀春楼新来的绝代佳人时,可以想象珠玉那股醋意会有多么强劲!当然,身为小妾的珠玉并不敢冲撞吕不韦,她没有这个胆量,可是,女人自然有女人的反抗方式。郁闷几日的珠玉,今日突然要寻短见,幸亏老家人看见,把珠玉从后院的水井中拖了出来。这下惊动了吕不韦,吕不韦气得将这个从大梁做买卖时顺带回来的女人狠狠扇了十几巴掌。不过,吕不韦并不希望把珠玉整死,这倒并不是怜惜买珠玉花费的几万贯钱,而是他确实喜欢身边有一个痴情的女人守着,况且珠玉也是个细心体贴、善懂人意的女人,也是个颇有些姿容的女人,若不是如此,风流儒雅的吕不韦怎么会花钱买她做小妾呢?
吕不韦对付女人果然有些手段,他狠揍过珠玉之后,又让家人足足劝慰了一个多时辰,然后编造了一个天衣无缝的谎言骗过珠玉,他说今夜要去拜访平原君,是商谈向韩国出售军粮的事儿,这笔生意若是谈妥了,少说也能赚几千金回来,到时候用赚来的钱给珠玉买一副镶嵌满昆仑玉的纯金手镯。
待安定下珠玉,天色已经漆黑一片了。
待吕不韦赶到怀春楼时,一些客人已经欢娱尽兴陆续离开了。
阿金把吕不韦迎进了富贵厅,酒席早已经备下,连玉姬要弹奏的古筝也摆放在一边。吕不韦坐定,刚喝下两盅酒,见阿金没有把前几日夸口的佳人带出来,知道是什么意思。吕不韦不一包金锭丢在桌子一角:“今夜我吕某是特意来见识见识怀春楼的新货色,看看她到底值不值这百两黄金!”
这百两黄金引来侍儿丫头们的一片惊羡之声,阿金原本放光的脸膛越发灿烂,那对黑少白多的眼睛珠子差点儿瞪出了眼眶。
“大商人真是个少有的爽快人!今夜定会让大商人在咱怀春楼乘兴而来,满意而归!快去请玉姬姑娘出阁来给吕大商人陪酒!”阿金的话音刚刚落地,玉姬就在荷儿等几个侍女的簇拥下出现在富贵厅侧门的廊道上。
吕不韦抬眼看去,不自禁心里倒抽了一口冷气。走南闯北十多年的吕不韦也算见过世面,天下美人经过吕不韦阅历的差不多跟他倒进贩出的货物一样多,可是,像眼前如此标致的佳人却未曾见过。吕不韦不得不承认,但凭自己那有限的几个词汇简直就难以形容眼前的美人儿!这玉姬姑娘的美,既有脱俗雅致的气质,又有艳丽健康的色泽;既有春风吐蕊般的含蓄,又有秋水含情似的诱惑;既有盛夏罂栗花开的妖艳热烈,又有寒冬腊梅怒放似的冷艳。
吕不韦喉咙里咕噜骨碌的似乎要发出什么声音,但又没有声响,只是目光怔怔地紧盯着玉姬看,似乎少看一眼生命便会缩短一日似的。
“吕大商人晚安,玉姬见礼了!”玉姬微启朱唇,脆嫩嫩的声音似炎夏里的琼浆一般让人爽快。
“姑娘请坐,请问姑娘芳名?”话刚一说出口,吕不韦知道自己失态了,玉姬姑娘已经自报姓名给他请安了,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小女子艺名玉姬,今年刚刚十七岁。”玉姬没有坐下,只是走至酒桌边,拿起酒壶筛了满满一樽酒敬给吕不韦:“请大商人饮了这杯美酒!”
“噢噢……我……喝酒……”吕不韦一时语无伦次起来。待喝下美酒,神情方才定了下来:“不韦已闻玉姬姑娘才貌双全,精通音律,不知可否弹奏一曲,以不负今夜佳会。”吕不韦虽然心内躁动不已,但他不同于一般的纨绔子弟,他须要体验征服女人身体的快感,他更需要一个包含征服女人在内的浪漫情怀和浪漫夜晚。
阿金挥了挥手,带着几个侍女知趣地退出了富贵厅,只留下一个侍儿远远地立在廊道上侍侯着。
玉姬优雅而轻盈的身影移到古筝前落座,捋起紫色长袖,伸出玉手,以宫调起拔,弹奏了一曲《瑶台夜相会》:
周王穆天子,西驰赴瑶台;
造父驾车马,飞廉紧相随。
临至瑶台宴,玉树衬琼浆;
王母频敬酒,天子屡举樽。
轻拢慢捻,玉指翻飞,一曲终了,余音绕梁。
“妙妙妙!真是妙不可言!”吕不韦的手轻拍了几下酒桌。吕不韦说得并不算恭维。《瑶台夜相会》描绘的是穆天子与西王母瑶台相会的风流韵事,算得上经典的之曲,然而玉姬却弹奏得清丽脱俗,雅正吐幽。
“谢大商人赏鉴!”玉姬重又回到酒桌边,再敬了吕不韦一樽酒。
“一个青楼女子,能弹奏出如此曲调,真是难能可贵呐!”吕不韦像是自言,又像是对玉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