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次山这话有点开玩笑的意思，我便也半真半假地说：“怎么会呢？杨副主任不大好，但是杨政委很好，尤其是待我特别好。他俩不一样的，我心里有数。”

杨次山有些脸红，他哈哈一笑做掩饰。然后对我说：“子华你真厉害。其实啊，子华，我告诉你，我心里一直想着，要找个机会正式地给你道歉。现在就是个好机会：以前那件事，我对不起你，请你原谅我。”

我赶紧打断他的话：“政委你别这么讲啊，我担待不起。以前的什么事情我全都忘了，我现在就知道你是我的好政委。”

杨次山开着玩笑说：“你忘了我记着呢。不过说实话，那天晚上我真是让你给吓坏了，我根本就没看清……你什么样。你说我冤不冤？”

我顺口就说：“活该，谁叫你那么坏的。你还吓着我了呢。”说完我发现自己的口气有些不恭。不管怎么说，杨次山毕竟是政委，而且我现在还有求于他，我连忙道歉：“对不起啊政委，我有点放肆。”

“不不，这样最好，真的，这样最好。”杨次山很开心地笑着，朝我附过身来说：“这是在我家，这里没有什么政委，也没有上下级，咱们就像是朋友一样。对了，我能把你当朋友吧？”见我连连点头，他接着说，“那我真是很荣幸。我当兵快30年了，从南到北也走了好多地方，单位换了五六个，我头一次遇到你这么有思想有主见的女孩子。子华你确实不一般，你跟别人都不一样。我特别愿意有你这样的一个朋友。”

我也笑着说：“我当然更愿意了。以后我不光把你当朋友，还把你当大哥，更把你当师长。请你多指教我，我一定听你的话。”

“对对，这就好了。你放心子华，凡是我能帮助你的地方，我肯定会尽全力的。今天我索性都告诉你吧，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我知道你不想在连里干了，我也给你想好了地方，就是金荣慧的那个位子。不过这事还不能操之过急，你得给我点时间，让我跟老马做做工作。金荣慧要是走了，老马自然想提拔他自己的人，我不能跟他硬顶，我得迂回一下，我需要时间，当然时间也不会太长。你明白了吗？你耐心等一两个月。金荣慧那儿，我一定放她走，你可以给她暗示一下，你们不是朋友吗？”

我高兴极了。我倒是真没想到，杨次山竟然连这些事情都替我安排好了。而且他还是悄悄地、不动声色地“主动”在做。我感激地说：“政委，真是太谢谢你了，没想到你对我这么好。”

杨次山有些得意，然后就有点得意忘形，他说：“我这人就是不坏呀。至于过去的那些小节问题，那实在不能怨我，谁让你长这么漂亮呢？而且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光是我，有些更大的官儿，那性质比我严重的多。就连某某，某某某，还跟那些漂亮的文艺兵胡乱搞呢，还一搞好几个。跟他们一比，我干什么了？我什么都没干啊？“我笑着打了他一下，嗔怪地说：“政委，你有点喝多了。”

他却忽然认真起来：“可能吧，不过酒后吐真言。难得有这样一个机会，子华你就让我说说心里话吧。我刚才讲了，我算不上什么好人，可也绝对不是坏人。往后对别人怎么样，我不能保证，但是子华你可以放一百个心，对你我绝对是没有任何的坏心眼，一点点都没有。尽管以前没看到你（他指的是他“想”看到的那个“我”）是个遗憾，但是遗憾我也认了。你知道为什么吗？”他歪着头问我，样子像个跟老师请教问题的小学生。

我摇摇头，我是真不知道。

他欲说又止，最后叹了口气：“算了，世界上有好多事情，还是朦胧的状态最美好。什么事情都说的明明白白，实在也没什么意思。”

该说的事情都说完了，杨次山的“情”也抒的差不多了，我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了八点，就起身告辞。杨次山没再留我，他把我送到院子里，我停住脚问：“我该跟阿姨打个招呼吧。”

杨次山说：“不必了，你说什么她都听不懂。哦对了，她下个月月初就回去。我岳母在我们家住，家里的事情都是老太太管。最近我岳母要回老家看看，所以我才接她俩来的。你阿姨在的这段时间，你随时可以到我这来，没事你也可以来，我们聊聊天也好，行吗？”

“嗯。”我点点头。

杨次山亲自给我打开院门，送我出来。我走出一段路了，仍然能感觉到他还站在门口注视着我的背影。

我走回到连部门前刚要推门，通讯员小刘突然开门蹿出来，差点跟我撞在一起。

我埋怨道：“小刘你干什么冒冒失失的，失火啦？”

小刘叫着：“副连长，你在哪藏着呢，我找你好几趟了。连长要开会。”

我赶紧进屋，一看里面好几个人。除了连长、指导员，吴太白、林小春，还有一排长和张丽华，文书小苏也在。

连长一见我就生气地问：“子华你干嘛去了？到处找你找不到。”

我看一眼吴太白说：“我上政治部了呀，我跟太白说过的。”

吴太白还没开口，连长就抢着说：“哪个政治部啊，小刘把那一层楼找遍了也没找到你。”

这时指导员秦平峰插嘴说：“算了，赶紧说正事吧。”

连长便又问我：“三排丢衣服的事情，张丽华跟你汇报过吗？”

我说：“是啊，我们还研究过呢，也采取了措施。”说完我看看张丽华，心里很有些不满。我想这点皮毛小事，你跟连长说个什么劲！

最近这段时间以来，话务排的女兵经常丢些小件的衣物，像短裤背心袜子毛巾什么的，都是晾在外面的时候丢的。张丽华跟我说过，还问要不要向连长汇报。我没当回事，我说肯定是刮风刮走了，或者是战友们之间收错了。你点名的时候讲讲，让她们晒的时候小心点，用夹子夹紧，天黑了想着及时收回去。女孩子丢些内衣什么的，怎么好意思跟连长他们大男人汇报？

张丽华见我看她，连忙解释：“不是小东西了。是今天下午八班丢了两件军衣，就泡在脸盆里，在水池边上放着丢的。这很明显是让人偷了。而且小偷很会选择时间。因为下午‘组织活动’，党、团员集中学习，‘入党积极分子’上党课，小偷就是利用那么一两个小时，宿舍没人的时候下的手。”

“这可真邪门。”我奇怪极了，“那他也不应该偷泡在盆里的衣服啊？”

一排长接着说：“我们也丢了衣裳。二班昨天晚上有一件军裤晒在外面忘了收，今天早上发现不见了。”

这时我才明白，原来连长召开这个紧急会议，就是专题研究“案情”的。

很显然，我们这个山脊上有了“小偷”。而且这还是一个挺“雷人”的小偷。因为晚上他偷晾在外面的衣服不算什么，可大白天他竟然也敢下手，而且偷的还是泡在脸盆里的湿衣服！这也太嚣张了吧！

更为严重的一个事实是：这个小偷好像不是外面来的，说得明确点，他是个内部人，说得再明确点，他很可能是警通连的人！

我们警通连所在的这个山脊，虽然不像后山的施工现场那样戒备森严，但我们的营区南、西、东三面拉着围墙，北面沿着山崖有一道铁丝网，南门、西门有固定哨，营区后面有游动哨，警戒也算是比较严密，外人几乎不可能混进来。而且，机关的人们，除了来连队检查工作，参加我们的会议和学习，一般人不大上山来。这样一分析，几乎可以肯定这小偷就是我们“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