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道这个地方的气候很有意思。它的冬天和夏天都不太长,一年的大部分时间都是不冷不热,少风少雨的春秋季节。就像这五月初旬的时节吧,如果在河阳,天气就相当热了,有时连衬衣也穿不住,但是蒙道却春风轻拂,温度宜人,依旧是“春眠不觉晓”的美好感觉。
这天是礼拜天。早上六点来钟的时候我醒了一次,本想起床的,可一想我起那么早干嘛?现在不是在连队的时候了,在连队,我整天瞎忙,好像就没休过一个完整的礼拜天。在机关礼拜天就是礼拜天,礼拜天不休息,假积极给谁看啊,没人看,人家还说你神经不好。
想想起来也没事,因此我就继续睡懒觉。这一睡还真点“成就”,我就梦见自己生孩子了,生的是个挺漂亮的小女孩,而且刚生出来就是两三岁的样子,可好玩了。醒了知道是个梦,可心里仍然很甜蜜。
我跟周启明是4月1号登记的。陈子华不知道那天是“愚人节”,张思静知道,可是张思静不吭声,反而觉得愚人节结婚也不错。她从来就不信“忌讳学说”那一套东西,常常会反其道而行之,她在网上给自己起的一个昵称就是“静静44”(4是“思”的意思)。
其实我跟周启明当时选这个日子也属无奈之举,因为周启明家定好的搬家时间是4月3号。
因为周爸在嘉安既无单位也无职务,老家也没有亲友可以投靠,所以他们开始的时候是想先租一处房子“过渡”一下。幸好嘉安军分区副政委是老头儿以前的部下,听说这件事以后出手相援,从军分区的家属院给他安排了一处房子。那房子的条件跟杜镇的营房没法比,但因为只住他们老两口,所以也还凑合。
周爸那个单位尽管一个劲儿撵他走,不过到最后他们也算办了一件“人事儿”,他们主动安排了一辆卡车,负责将周家从河阳送到嘉安。
我帮着周启明给家里捆扎行李,忙了一天多,直到4月1号下午才抽出时间去办理了登记手续。
我执意要在周家“发配”之前跟周启明办理结婚登记的“大义”之举,让周爸和周妈极为感动。头天晚上周妈把我叫去,偷偷将一枚祖传的翡翠玉镯给了我。她跟我说,这个东西虽然是“四旧”(文革中提倡破“四旧”,即: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大而化之,一切旧时代留下的东西都是“四旧”),可是它是启明的奶奶在我结婚的时候给我的,对咱家说来很有纪念意义。你好好留着,别拿出来给人看,记住啊。
我忙说:我知道,谢谢阿姨。我接过那玉镯细细一看,立觉眼前一亮,我马上就能断定,这是一个极具价值(家族价值、家庭价值、承认价值、嫡传价值、观赏价值、经济价值等)的东西。但由于某种局限性(我此时毕竟还只是个22岁的小姑娘),我当时首先想到并且“主要”想到的,是它的观赏价值和经济价值(不好意思)。
对于这一类的东西,陈子华一窍不通,她能领会到的,就是“这手镯挺好看”,但是张思静对玉器的经济价值多少懂点,因为张思静戴过一只玉石手镯。
张思静戴过的那只手镯,跟周妈给我的这枚简直不能比,如果硬要比的话,那差距就是天上地下一般。这枚手镯显见得取材极其讲究,雕琢精细入微。看上去,光滑灵润,青翠欲滴;摸一下手感平滑冰腻,感觉特佳。我当时就爱不释手,又连着说了好几遍谢谢阿姨。
尽管我十分喜欢这玉镯,我也知道它可能挺值钱,但我还是没有料它竟然会那么贵重。二十六年后的2000年,我在商务活动中认识的一位玉石鉴赏家看到了那枚翡翠手镯,他给我报出的保守市场价是35万元。
登记之后我只在家住了一夜。就在那个晚上,周启明把我从“女孩”变成了“女人”。
周启明在农场那段时间一个意义重大的收获,就是从那些结过婚的职工那里得到了很多的“另类”性知识,而且还都是特别适用的。
我俩登记的那天晚上,周爸和周妈特意去招待所住,把整个院子和所有的房子都留给了我俩。这固然有给我们“腾地方”的意思,但更主要的原因,是家里的被褥、用具等等大都已经打包或者装箱,就等2号装车,3号出发去嘉安,所以他们也需要临时住两天招待所。
我们根本就没等到就寝的时刻。周爸周妈一走,周启明就把房门插死,然后像一只恶狼似的扑到我身上,不顾我那“恨不能钻到地缝里”的娇羞,疯狂地开始了他曾经幻想无数遍的“战前准备”。当我那晶莹剔透的胴体全部展现出来的时候,我已经可以不顾红若焰火的双颊,敢于面对他了,他却不敢面对我了。他紧紧抱着我身体,将脸全都埋在我的胸上,一遍一遍地含糊不清地念叨着:“子华,子华,你是我的了,你永远都是我的了!”
我低下头轻轻咬着他的耳垂说:“一点不错,启明,我是你的,我把我的一切都交给你了,我今天晚上不存在了,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那无比美妙的春宵过后我才意识到,周启明在农场接受的免费“性知识启蒙”还真是非常重要,否则的话,“处男”周启明绝对不可能表现的那么“完美”,以至于我在他暴风雨般的攻势下如醉如痴、欲仙欲死……。
如果不是因为军区政治部(注意,是军区政治部,而不是我们军区后勤政治部)有一个工作组在我们工地,检查“批林批孔”运动开展情况,导致我实在不敢超假,那我肯定舍不得第二天就返回单位。
等到军区政治部的工作组走后,正好周启明去嘉安送完他爸他妈也回来了。我立即就找个借口又去了一趟河阳。说来不好意思,那天是个礼拜天,我俩无处可去,就在周启明的办公室进行了一番“激情奋战”;尽管条件简陋,可由于双方的努力都非常到位,因此效果跟在家一样美妙无比,以至于都一个月过去了,那温馨甜蜜的细节我还全都记忆犹新。
我正躺在床上,从生孩子的那个梦开始,红着脸回溯那些“美妙”的时候,忽然有人轻轻敲我宿舍的门。
我下山之后,本来应该住金荣慧倒出来的那间宿舍。但是她那屋还住着一个小索(工地后勤部会计)。我在连队当副连长的时候还住单间宿舍呢,上了机关也不能越混越倒退。我就去找管理处的潘副处长,也就是我的老连长潘永恩想办法。
按理说,“营房”应该归工地后勤部管,后勤上还专门有一个“营房助理”。但是后勤只管营房的建设维修养护,具体的使用安排权限却在管理处。丁处长自然不管这些小事,其它的参谋和管理员都觉得那个活儿操心费力不说,还很难平衡各种人际关系,往往出力不讨好,因此谁都不愿意管,这事儿就归了副处长潘永恩。
我当然不能跟潘永恩说我不愿意跟小索住一起,我得另外借口。我就想啊想啊,想了半天,实在没有能站得住脚的理由。后来不知怎么想到了周启明身上,我总算找到了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
我跟潘永恩说:“我好像听说小索的对象最近要来(其实我只知道她对象是密阳地方上的一个干部,以前来过没有,以及什么时候能来我全都不知道,反正是找理由,我就信口瞎编),我住那屋人家说话都不方便,咱机关还有没有别的房子啊?”
潘永恩说:“咱们机关这边就这么几套宿舍,你忘了?周启明当助理的时候,没地方住还住后勤的小楼呢……。”
我说:“后勤那边有房子也行啊?”
听我这样说,潘永恩想了一下:“对了,那边的家属宿舍区倒还真有空房子。分给你不行,但是你要‘借住’的话还是可以考虑的。就是那边有点远。”
我忙说:“没事没事,不就多走三五分钟的路嘛,我不嫌远。我就是借住,最多半年八个月的,然后你要我就还给你。还是俺的老连长好啊,俺使劲谢谢你了。”
潘永恩笑道:“那咱们住邻居吧。我家旁边就闲着一间,还带个小院呢,就是没有院门。咱说好了,对外,就说是给你借住一年,明白?”
我高兴的直点头:“明白,明白。”心里说,还“借住一年”,不等一年我就转业,我早早就还给你。
等我安置好了才发现,我的宿舍竟然就在杨政委和马主任那幢宿舍的侧后方。不过不是紧挨着,还隔了一片四十多米宽的稀疏的杨树林。我们房子的西南面,还有三座家属院,北面是长满灌木的山坡,山坡边上有一条路,延伸一百五十米左右,就是机关招待所“西郊宾馆”。
正因为我住的地方比较偏僻,所以很少有人过来,星期天就更不该有人来找我了。我从枕下摸出手表(下山后才买的,上海“宝石花”全钢防震,好贵,120块钱呢,而且还是走后门从潘永恩那里要的“票”),看看已经快八点了。可我还是不想起床。我朝外面问:“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