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树欲静而风不止”,杨次山不敢有什么“想法”,不等于严忆欣就没有想法。而像严忆欣这样的“魔女”一旦对哪个男人有了想法,那男人要做到不眼馋不动心,就得有柳下惠那种“坐怀不乱”的定力。不过拥有这样定力的男人似乎不太多,因为中国五千年的文明史,也只造就了一个柳下惠。就连高贵无比如孔老二那样的圣人,还留下了一个“子见南子”的绯闻呢(“批林批孔”时认定“子见南子”就是要耍流氓,我一直闹不清根据何在)。
将复杂的局面简单化之后,就是一个古往今来概莫能外的滥俗故事:大将难过美人关。杨次山不是“大将”,严忆欣却是地道的美人。美人所具有的离奇能量,被严忆欣演化的淋漓尽致。
我去环山探亲回到工地时撞见的,是杨次山面临的第一次诱惑。
那次杨次山确实在写一份汇报材料,但是他根本用不着礼拜天加班。周六下午,正当我在环山步校的大院里转悠着找我公公周金兴的时候,杨次山将严忆欣叫到他的办公室,把一份手写稿递给她,对她说:“你把这个打一下。也不必很着急,周一下班前给我就行。”
严忆欣接过稿子翻了翻,然后那双秋波荡漾的大眼睛就紧盯着“杨政委”说:“反正我礼拜天没事,我抓紧打,明天下午我就能打完了。”
“杨政委”被她看得很舒服,就关切地表示:“不用啊。你平时那么累,礼拜天休息休息嘛。”
严忆欣娇柔地一笑:“我不累,政委你才辛苦呢。礼拜天这楼里没人,陈干事艾书记都不在,我一个人打字很清静的。”
杨次山马上就听出了严忆欣的弦外之音,大脑兴奋的同时,他还有些疑惑不解。他不明白严忆欣那后半句话是怎么回事,尽管他能听出来那些话的“含金量”很高。
杨次山知道,没特殊情况,现在这个时节礼拜天机关干部很少有到办公楼来的。因为这是个旧楼,楼顶没保温层,墙壁很薄,也没有风扇(我们机关办公楼安电扇是1975年夏天的事儿),所以呆在里面很热,远不如在宿舍里舒服。但是书记艾琴有的时候需要加班,干事陈子华有的时候会来打电话,那样楼里就不“清静”。不过这些日子“艾书记”谈恋爱谈的很疯狂,除了有比天塌下来还要大的事情,她礼拜天绝对不会来加班;可即便艾琴不来,那个神出鬼没的陈子华也可能会来打电话,严忆欣怎么说“陈干事”也不在呢?
杨次山的疑惑并没有表达出来,善解人意的严忆欣却像他肚子里的蛔虫一样,知道他在想什么,就很随便地解释道:“陈干事到环山去了,看她公公。”
严忆欣说完这句话就拿着文稿走了出去。大概她此时已经能够确定,杨政委明天百分之百会来陪着她“加班”的。他要不来,他就一定不是真正的男人,或者他就是个“病态”中的男人。
严忆欣估计的没错,杨次山确实来了。他是下午两点半来到办公室的。这个时候正是一天中天气最热的时候。
杨次山这个点儿来是有原因的。他来的理由就是校对那个文稿。他必须留给严忆欣一上午的时间将那稿子打出来。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此时此刻,机关的多数干部都在午休,没有哪个傻瓜会钻到这个热腾腾的办公楼里来“蒸桑拿”。
杨次山刚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小严就听到了动静,很快她拿着一沓子打好的稿子来见杨政委。
因为天气热,严忆欣上身穿的是一件很薄的“的确良”短袖衫,领口下有两粒扣子没系,露出一片雪白细嫩的肌肤。
杨次山扫了她一眼之后就没敢再看她。他接过稿子,表情有点不自然地表扬道:“还是我们小严敬业,你好像哪个星期天都加班。”
严忆欣说:“我也就是干点粗活,还是你们当领导不容易,工地多大个摊子呀。这么热的天你也捞不着休息。”
然后,杨次山坐下看那打印稿,严忆欣就站在椅子旁边,一边拿把蒲扇给他扇风,一边说她有几处地方没看明白。杨次山问是哪几个地方,她就伸出胳膊为他指点。此时她的身体自然前倾,有意无意之间,那饱满的前胸就触到了杨政委的肩部。
一种绵软温热的美妙感觉让杨次山的身子一震。他稍稍移了一下身子,不料那“柔软”却紧紧跟踪上来。严忆欣就像什么都没察觉一样,继续伸长胳膊,用那细长的手指指点着:“这里政委,这是不是个‘激动’的‘激’字啊;还有这一张,这几个字,是‘贴近现实生活’吧?”
杨次山胡乱点头,他根本就看不清严忆欣指的是什么了。当那种“柔软”的刺激不断加大,致使杨次山呼吸加快、心脏狂跳时,他赶紧站了起来说:“好了小严,你打得不错。把这些地方改改就行了,你去吧,去改一下吧。”
严忆欣只好直起身来,眼睛中透出了幽怨的神情,她撅起那好看的小嘴说:“政委你怪我了吧,我打错了那么多地方。”
杨次山略显慌乱地说:“没有没有,你打得很好,是我写的字太草了。”
严忆欣缓缓摇头:“不是的。杨政委你的字写那么好我都认不清,是我的错。我以后一定多看多记,我就全都能认识了,你也就不用再操心校对了。”
说完,严忆欣就直视着杨次山,杨次山却不敢再看她。为了掩饰,他拿过杯子要喝水,这才发现杯子里还是空的。严忆欣默默地接过那水杯,熟门熟路地走到墙边的橱子那里,找出茶叶给他下上,又拿起暖瓶倒水,同时好似不经意地说:“水是我下午才打的,我上午打了一壶了,怕冲不开茶叶,下午又去打的新的。”说完,她走过来,将水杯放在杨次山面前,拿起稿子转身走了出去。杨次山看到她的眼睛中好像闪动着一丝光泽。
严忆欣说的很清楚,她本来以为杨次山上午就会来的,结果他下午才来。严忆欣应该是一直在等着他,等了他大半天。
严忆欣的说法和做法,都让杨次山心里不安。小严走后,杨次山好几次想离开办公室回宿舍,可每次都是走到门边又转了回来。为了转移思路,他抓过两张报纸想看看新闻,却一个铅字也看不清,好像满报纸上全都是严忆欣那细嫩的肌肤,高耸的前胸和曼妙的身姿。他紧咬嘴唇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那“柔软”的诱惑,便起身去了严忆欣的办公室。
看到杨次山推门进来,严忆欣笑了,笑得那么温顺,那么甜蜜,把两只眼睛都笑弯了,这使她更增添了几分娇柔,几分妩媚。严忆欣起身拉过一把椅子放在自己身边,然后对杨次山说:“政委,你坐这儿看着我改好吗?很快就能改完了。”
杨次山点点头。可严忆欣坐下之后,他却舍不得坐下了。因为他突然间发现了一片摄人魂魄的美妙风光。
此刻他站在严忆欣身后。由于严忆欣的衬衫有两个扣子没扣上,因此杨次山居高临下,竟然能够很轻易地窥见她那浑圆饱满的两个半球……。
欲望像潮水般地冲击着杨次山,那感觉就像强忍敌人的酷刑一般叫人难受。杨次山命令自己转移视线,并离开严忆欣身边,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可不知怎么回事,严忆欣的胸前似乎藏有一块威力无比的磁石,很快又将杨次山这个大活人“吸”了过来。如此三番五次之后,杨次山狠狠拧了两下自己的胳膊,疼得他直皱眉,不过这终于让他冷静了一点点,并使他能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但是刚一坐下,杨次山又发现了新的更加可怕的诱惑。
严忆欣穿的是军服裙,那裙子设计得有点长,可不知严忆欣怎么弄的,她坐在那里不仅露出了浑圆的膝盖,还露出了一截丰腴白嫩的大腿。杨次山赶紧抄起桌上的几张稿子,强制自己不去看那裙下风光,不过他又实在忍不住,看一眼那稿子,就忍不住看两眼严忆欣的大腿……。
就在杨次山被严忆欣折磨得快要崩溃的时候,“救世主”陈子华踢开门(她不是不懂礼貌,是因为她两手捧着小食品)进来了。
小女兵严忆欣与大政委杨次山的第一轮较量就此谢幕,结果是严忆欣略占上风,可杨次山尽管丢盔卸甲,但却并没有丧失一寸阵地。
杨次山跟我说,此后一个阶段,他俩先后又进行了数轮较量,都是严忆欣进攻,杨次山防守。好像从第三轮开始,杨次山就丧失了招架之力。
杨次山是在位于禹川市的后勤干休所跟我说这些事的。此时我在嘉安市总工会当部长,出差路过禹川,听说“老首长”身体不佳,特意来看望他。
杨次山讲完他跟严忆欣的战斗历程(最后那次“战斗”以他的全军覆没而告终)之后很认真地对我说:子华,你当时如果不调到军区后勤去,我肯定栽不了这么大的跟头。以后想起来,我真是后悔把你放走了。
我说,你这个逻辑不成立吧。况且那个时候你根本没跟我说过这些事,我直到离开250工地,我对这些都一无所知。
杨次山说:我怎么敢跟你说,我也没脸说啊。而且你要是知道了,我都能想象出来你会怎么骂我。你一定会说:杨次山你真够可以的。人家是痴心不改,你是花心不改。其实你早就清楚我的毛病,严忆欣来了以后你也不劝劝我,你不够朋友吧。
我叹口气:还有你这么冤枉人的。你还记得有一次在你的办公室,我说让你注意一些,别因小失大,你还说:知我者子华也。你什么都明白,你还让我怎么劝你?有一点你说的是对的,我如果还在工地,我绝对不会眼看着你往陷阱里跳,我肯定会拉你一把。
“不过,”我看着杨次山笑道,“你那个时候能不能听我的,我还真是没有把握。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杨次山问。
我没直接回答他,我说的是:“那个严忆欣长的太出众,太妖媚,也太有手段了。你最后败给她,应该算是个可以原谅的错误,是个绝大多数男人都会犯的错误。”
“哦?你真这么认为?你说的是绝大多数男人,也有例外吗?”
“有。至于是谁,你自己猜吧。”
“还用猜,周启明呗。难道他也遇到过这样的事?”
我王顾左右而言他:“尽管有情可原,但对于你来说,这个错误的代价还是过于沉重了。”
杨次山苦笑,笑的很有几分凄凉。
不过在1974年夏天那个非常炎热的下午,我还不知道杨次山和严忆欣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故事,或者说我没把他俩的事儿放在心上。因此当我顶着大太阳走进我那个小院的时候,我都快把刚才那一幕给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