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一个大塑料袋的黄柷在欧湖街头东奔西走想找一个工作。

诚如郑家昌所言，黄柷确实在北吴呆不下去了，无论走到哪儿都有人认识他，一些不懂事的小孩子在大人指点下还拿小石头丢他，边丢嘴里叫着流氓。没地存身的黄柷只好告别故士到了距离北吴五百公里外的欧湖市。

“得尽快找个工作。”黄柷剩的钱已经不多，如果再找不到工作，过上几天只怕吃饭都成问题。

交了罚金赔偿黄柷已经身无分文，308寝室三个有义气的牲口倒是凑了五万块给他，偏偏黄柷扮清高只拿了三千，结果到了欧湖身边就所剩无几。

钱花光了黄柷也没有找到合心的工作，黄柷到底还是放不下他大学生的架子。黄柷念书成绩极好，不但小学、初中、高中，当年高考还是北吴市安城区的探花，想放下一切毕竟需要时间。

找不到合适工作黄柷干脆重操旧业，借灵敏鼻子帮欧湖市民寻找亲人。区锦松这种家资过千万、出手大方人毕竟不是经常有，黄柷的好运气看来在区锦松儿子身上用光了，在欧湖往往辛辛苦苦找到了人得到的报酬只勉强能够糊口而已。欧湖市不大，两个月下来能够找到的失踪人口都已经找到了，黄柷帮忙找人的大业被突然叫停再次沦为失业大军一员。

肚子饿逼人呐，黄柷再顾不得身架，终于到一家娱乐公司应聘当上端茶递水的少爷。保底月薪两千，如果招待得好顾客叫些高价酒水还有提成，小费的话只需要上缴50%。总归一句话，收入多还是少就看个人本事了。其实单单两千保底月薪，在经济发达的北吴或许不算什么，可在物价低廉的欧湖市节俭的话也够一家三口生活了。

娱乐公司人事部经理招黄柷入门的时候还是要了个人档案看，黄柷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幸好人事经理看了记录只是嘿嘿一笑没多说什么，态度自然的让人感觉其中必有猫腻。

其实哪有什么猫腻，做了几天黄柷就知道身边的少爷、公主大多都有前科，大到持械伤人、聚众斗殴，小到小偷小摸、吸食毒品，凑一块儿把所有刑法划定的轻微罪名几乎犯了个遍，黄柷只不过打伤个人外带损害别人名誉，夹在中间实在不怎么显眼。

这家娱乐公司旗下有不少产业，足浴、桑拿、按摩、歌厅、舞厅、茶座、酒吧无所不包，黄柷被分到了一家ktv。

地球人都知道，比起茶座、酒吧，ktv的侍应生涯总不会太过平淡，几乎每天都能欣赏到肉体与肉体的激烈碰撞，不光光是生色犬马，还有打架殴斗。作为ktv的少爷，其中一项重要职责就是维护设施安全，打架不关歌厅的事，人家精力过盛总需要发泄吧，虽然发泄的方式有些不对，不过打着打着弄坏了东西就是损失。刚到ktv黄柷就和所有少爷一起参加由娱乐公司保安总队长组织的防暴特训，重点是与打架斗殴作斗争，制止任何破坏设施的举动。两千块月薪果然不是那么好拿的。

从小到大，黄柷从来没有参加过以暴力为主要内容的培训，新鲜感刺激着他以百分百的努力投入到训练当中，倒也搏得了保安总队长好感。“小子，我看好你……”这就是保安队长对黄柷的奖赏。防暴特训成果很快在黄柷身上得到体现。几天后的一次二十人参加的群架，在黄柷的干预下被迫从大厅转移到ktv外边的广场举行。黄柷其实也没做什么，就是光着一双手砸碎了大厅里的那座大理石雕像而已。

“小子干得不错……”保安总队长称赞人的时候从不吝啬溢美之词，“不过做人做事都要负责任，打碎的雕像还是要赔的，一口价五千，从工资里面扣……”

为了维护ktv的集体利益，刚上班不久的黄柷一分钱没到手反而欠下一屁股债，为了还债要白干上两个半月。幸好ktv福利不错，还有免费住宿提供，虽然吃的是顾客嘴巴掉出来的残羹剩饭，住的是四十人一个单元房的格子铺。

起先黄柷还想从小费或者酒水提成里挣点钱还债，可惜现实仅用一天时间就将他的幻想毫不留情地击碎。黄柷算看明白了，作为端茶递水的少爷，拿小费收提成的好事根本不可能轮得到他，至始至终守在包房里的公主早一步把这些都拿走了。两个半月时间统统白干，在黄柷打碎大理石雕像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

黄柷在ktv一呆就是三个月，期间的勤勉能干让ktv经理大为开怀，在季度例会上还说：“黄柷这小子吃的是草吐的确实是奶，不但对待本职工作兢兢业业，维护集体利益同样不遗余力，三个月里已经成功制止起码暴力行为三十余起，很好地维护了集体财产安全……”出于对黄柷的欣赏，经理破例请示上峰免去黄柷五百块债务，以资鼓励。

娱乐公司保安总队长雷虎也很欣赏黄柷，一直在拉拢他加入保安队，却被黄柷委婉拒绝了。

有了重庆市政府官员与黑道勾结为祸一方的教训，如今国内对黑社会性质组织管制极其严苛。黄柷现在背负的罪名不少，可都是些针对个人的轻罪，在当局看来社会危害不大，但是加入保安队就不同了。三个月的时间足够黄柷弄明白这家金鱼娱乐公司从根子上讲就是一个黑社会组织，公司保安总队就是组织的冲锋队，队员就是打手，虽说月薪保底就有五千，可一旦加入等于贴上了黑社会标签，污点只怕一辈子都洗不掉，这种赔本生意黄柷可不会做。不过保安总队长逼迫也不强烈，如果强行逼迫的话以黄柷的泥人性格说不定是会加入的。

过了三个月，黄柷已经完全熟悉环境，少爷当得如鱼得水还坐上了楼面领班位置，薪水也加了一千块。

…………

“领班，有人找。在前台。”

“谁呀？”

来找黄柷的是周武骊。还没到开放时间，ktv包厢都空着，黄柷就把周武骊让进一个包厢说话。

黄柷偷盗内衣嫁祸赵抽一案还没完结，所以黄柷一直被警方控制，每隔三天司法警察会打一次电话给他确定行踪。黄柷当然可以换手机，如此一来警方就掌握不住他了，可是这样做的结果换来的必定是一张通缉令，没罪也会变有罪。来欧湖做ktv少爷，黄柷更没有隐瞒三个室友。

“看来混得还不错，都当上领班了。”周武骊叭嗒叭嗒抽着烟。

“有话直说，说这些不相干的干嘛。”黄柷当然了解周武骊脾性，如果没有重要事情想说绝不会开头没话找话。

“我看还是等你下班再说，找个清净地方……”不管黄柷怎么解劝，周武骊都坚持着。

黄柷下班赶到一个专营夜宵的餐厅包厢，周武骊早在那等着了，啤酒也喝了好一些，脚下丢着一堆空瓶子。

“有什么妖蛾子现都抖出来吧。我现在这样子，债多不愁、蚤多不痒，天塌下来也有一双赤脚顶着，怕个鸟。说吧……”

周武骊明显有些喝过了，眼白浮着几条血丝，嘴角挂着一条墨鱼丝也不知道，就是这样还吭吭哧哧半天说不出口。

“说……”黄柷一拍桌子，震得碗碟一阵乱颤，溅出来的酱油沾在塑料台布上，先是结成油珠，然后顺着桌沿慢慢往下滑。

“那我真说啰……”

黄柷犯事后三个室友都想帮他翻案。张许印、郑家昌家境一般也没什么背景使不上力，只能帮着跑跑腿，剩下一个周武骊父亲本身是北吴市商业大拿，又出身本地一个大家族，在北吴各个政府机关都有亲戚朋友，由周武骊父亲出面倒真是打探到了一些内幕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