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凌轩有过半的时间都待在了公司。街角那家餐馆对他的称呼也由之前的“凌老板”换成了“轩哥”,凌轩退出江湖差不多十七八个年头了,若非这家餐馆老板是他曾经的小弟,这个城市可还有人记得他父亲昔日的风光?
听别人如是称呼,凌轩也只是温和地笑笑,点上几个小菜,一个人慢慢吃着。若老板得闲,也会陪他聊上半天,下了班却不着急回家的男人多少是有点故事的,不过总是看到他形单影只,餐馆老板好奇之余终于打探到他的独子在薛城逝于车祸,犹记得昔日他女儿一出生就为仇家所害,令他心灰意冷、退出江湖。
老板娘听闻,谓老板,也是他家老头子当日造多了杀孽,因果循环,总是要偿的。
这几日,天气格外晴朗,初冬的帝都还能有这种天气,连凌轩也不禁想上街去走走。
拨开蓝灰色的百叶窗,那辆黑色小车又停在了街角,凌轩记得这个月,它总停在那处。那个位置正对着这几扇窗户,他静静地看着那辆小车,很朴素的外观,价钱却不便宜。
当凌轩盯着小车看的时候,却不知他儿子凌云坐在车里,默默看着他所处的这个窗口。
午后的冬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这样的天气在帝都尤为珍贵。凌轩提着渔具出了办公楼。
“开车。”凌云低声道,一连一个多月,任谁都会见疑。
凌轩穿着咖啡色的厚绒衣,回头看去,那辆黑色小车转过街角,开走了。隐约瞧见小车尾牌上几个数字,他飞快在手机上输入那几个数字,保存了下来。
帝都的天蓝得总不够纯粹,似乎不参杂一些别的颜色,就不足以显示它的特征,连朵朵白云都混得不均匀,凌轩抬头看了一会,感觉像小时候祭祀先祖的水晶肘子上凝的那一层白花花的油腻,那时,就不爱吃,每年的年饭上却总是少不了。
现在,心里却有些怀念了,可惜,柳云与小云都不爱吃,年饭上就再也见不着了。
午后金阳漫洒在静谧的小道,斑驳的青灰色墙面,墙角布满了青苔,冬日的阳光,热力极为有限,勉强刺破稀疏树影,在青石板上留下几个光斑,那光斑不及渗透墙角便为枯枝藤蔓一一掩去。
凌轩走在僻静的小巷里,行了数十米,额上微微见汗,他停在阳光所不及的阴荫下,稍作休息。
墙角的阴寒之气顺着旖旎远去的阴荫缓缓蔓延,如枯枝藤蔓慢慢缠上他的鞋底,凌轩夹紧身上的衣服,有一种难言的寒意自足心而上。
小巷不见一个人影,街边那株古槐被日光投影在身后青灰色的砖墙上,风婆娑而过,古槐的阴荫纠缠上他的影子。
凌轩觉出寒意渐生,迈步朝着出口走去,在他身后,古槐的阴荫伸出细长的手拽住了他的影子。